新京報:鐘芳蓉&許宏 做田野考古應該挺好
?
?
11月6日下午,
鐘芳蓉站在北京大學南門,
她踮著腳,仰起臉,通過人臉識別系統走出大門。
現實生活里,似乎沒有多少人能認得出她。
坐在前往書店的車上,
談及即將要拜訪考古學家許宏,
鐘芳蓉面色平和,“保持一顆平常心”,
她表情淡然,像每次出現在采訪視頻里那樣。
彼岸書店里,鐘芳蓉等待著許宏的到來。
也在尋找著自己想看的書籍,
她喃喃自語,
“好多專業老師推薦的學術書籍,都買不到。”
這是否說明,考古專業確實冷門?
許多問題,她想得到許宏老師的指點。
攝像機和燈光圍繞著兩人。
最初鐘芳蓉還是有些拘謹,一動不動坐著。
隨著對話深入,
她離地的雙腿開始前后擺動,
話也多了起來。
1?考古專業比我想象的要好
許宏:進北大之后有什么感受?
鐘芳蓉:感覺大學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,事情特別多。不像高中的時候,老師跟我們說,上大學會比較輕松。
許宏:你們大概是在高中付了太多的辛苦,現在會有點自由的感覺。那你覺得,就學習內容和老師教學方法而言,高中和大學有什么差別?
鐘芳蓉:差別挺大。高中老師會很詳細地講知識,把題目怎么做都教給我們。大學的老師會講一個大概的內容,需要我們自己在課后尋找答案,是一種引導。
許宏:對,中學教育可能是一種接近于標準答案式的教育,把知識點記住,按照這個來就可以了。但是大學,尤其是好大學,是在培養人,需要獨立思考的能力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你真正要學習的,是獲得知識的方法。
許宏:進了考古門感覺怎么樣,沒有失望?
鐘芳蓉:到了大學之后,我們院組織了一次考古活動,去了周原考古遺址,學長學姐們在工地里挖掘古墓。我覺得考古專業和我當時想的差不多,甚至比我想象的要好,感覺他們的條件還可以,不是那么艱苦。
許宏:最近一次真正的田野實習要什么時候開始?
鐘芳蓉:我們大三開始,要持續一整個學期。我們也一直在討論說,很多人之后可能會想轉專業。
許宏:我覺得你到時候跟著感覺走就可以。你現在是因為喜歡進了這個專業,如果哪一天你有更理想的選擇,完全可以義無反顧地按自己的感覺走,跟著心靈走,這是我最想對你說的。
2?考古是田野與城市的結合
鐘芳蓉:您是怎么從小縣城考出來的?
許宏:這還是個挺有意思的事。我考高中的時候,大學才恢復招生。高中的時候,我喜歡讀文學作品,總是仰望星空,想著怎么能離開縣城,接受不了周圍那些缺少文化氛圍的感覺,堅持報北大中文系。但是中文系沒錄取我,山東大學打電話來說,愿不愿意到我們考古學。當時我想要復讀,但是老師和家長都說不行。
我就是這么進的考古專業,一步一步走出來,到最后通過田野實習,成為鐵桿考古人。
許宏:你呢?咱們兩代人都可以比較一下。
鐘芳蓉:我是農村出來的。小學的時候,我們村里一個班10到20個人,我們那里的學校沒有六年級,我得去另外一個學校讀六年級。我們高一的時候,學校組織來北京,所以我了解了一些。
許宏:算是開闊眼界。
鐘芳蓉:是,但當時對北大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向往。
許宏:你有一個標簽是留守兒童,但能看出來,你內心比較強大。從小由爺爺奶奶照顧,隔代人可能比較溺愛。
鐘芳蓉:不會,我奶奶管得嚴,我從五六歲就開始洗碗。村里的小學下午4點就下課,如果我回來晚了,奶奶會打我,讓我跪在地上受罰。
許宏:窮人的孩子早當家。不過你當時那么小,還是想自己父母的。
鐘芳蓉:他們過年的時候回來。
許宏:真不容易,一般打個電話都滿足不了。
鐘芳蓉:還好,小時候小伙伴特別多,住得近,一下課就一起瘋狂地玩。
我們院長經常講,考古是田野與城市的結合,是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結合。我覺得這個概括非常好,我覺得考古會是一種田野,也會是一種農村生活,會特別有意思。
許宏:考古專業經常在農村做工作,一般城里的孩子反差比較大,農村孩子就能稍微適應點。
3?像候鳥一樣穿越古今
鐘芳蓉:考古是冷門專業嗎?
許宏:這都是比較來的。本人上大學的時候,還是冷門專業。那個時候,象牙塔的學生沒聽說過,以為是“挖墓的”。但現在前景其實挺光明的。
不過在那些考古發現的熱鬧背后,是要付出大量時間的。別看許老師在聚光燈下,但也是灰頭土臉,在二里頭(考古學文化遺址)一干就是20年。
鐘芳蓉:您覺得考古的樂趣是什么?
許宏:我們自我評價,考古專業是文科中的理工科,像候鳥一樣,穿越于古代與現代、城市與鄉村,不是那種書齋式的學問。上窮碧落下黃泉,動手動腳找東西,我覺得這是考古學的一個樂趣所在。
我一個老考古人,我覺得考古還有兩大美。第一是發現之美,你不知道下一分鐘會有什么樣的發現,這是可以喚起我們文化記憶的,喚起族群乃至人類文明的記憶;第二是思辨之美,我們跟偵探一樣,一直在考慮怎么解讀,職責是代死人說話,這就是屬于高層次的智力游戲。
鐘芳蓉:那考古這么一項專業性很強的專業,如何公眾化?
許宏:實際上我們正在這么走,現在已經有人以你為案例研究這個問題了,這個學科受到全社會如此重視,我們覺得這就是好事。再比如說,以前我們的考古工地都是封閉,現在適當開放,公眾參觀甚至參與。
鐘芳蓉:您田野考古的時候有沒有什么趣事?
許宏:一個考古隊長,必須是能摸爬滾打能開玩笑,必須得有點匪氣。從包地、賠產,到跟村干部談水電、煤氣、住房租用,方方面面都得會。我的一個意外收獲,是除了考古本職工作之外,交了一大幫朋友,現在一回去,就沒把你當外人。
4?選擇考古希望找到心靈歸處
許宏:我感覺現在鐘芳蓉同學好像比我還有名,考古圈以外的人,還是很少知道許宏的,但是現在不知道鐘芳蓉的恐怕沒有多少。剛才我們倆見面的時候,你還說我們見過,在網上見過,后來聽說你也關注了我的微博,那我們倆就已經是網友了。
鐘芳蓉:我到現在還是很不理解的。我就是選擇了喜歡的專業,希望找到心靈的歸處,不明白為什么會引起這么多關注。
許宏:那么對于未來,你是怎么考慮的?
鐘芳蓉:我沒怎么考慮過。我是想如果能讀研、讀博,讀到哪里算哪里,我會更偏向于田野考古,以后做田野考古或者當老師,應該挺好。
許宏:現在好多人想當老師,但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愿意做田野考古,這一塊就跟著感覺走,等真正參加實習再看看。要允許自己的思路的變化,因為人生還長,希望你一直保持平常心。
如果說我們是師生倆,我也不向你灌輸那種從一而終的思想。當然,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我們考古專業,跟我成為同行,共同享受發現之美和思辨之美。
我們之前也在考古群里討論,覺得把孩子捧這么高,今后要改行是非常尷尬的事。我就有個想法,什么時候我要見著小鐘同學(鐘芳蓉),我一定跟她說,不要看別人怎么說,要走自己的路。
文字/新京報記者?汪暢 圖片/視頻截圖
本文引用地址:http://epaper.bjnews.com.cn/html/2020-11/11/content_792601.htm?div=0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感動 | 同情 | 無聊 | 憤怒 | 搞笑 | 難過 | 高興 | 路過 |
相關文章
-
沒有相關內容